灣塘河上的八座老橋!灣塘河,興義母親河,您到底還有多少我們未知的祕密或逸聞趣事?
編者:一位年逾6旬的興義老人先前拜讀這篇文章後,感慨地說:「我是跳灣塘河長大的老興義人,都不清楚灣塘河竟有八座老橋。慚愧!」
灣塘河,興義母親河,我們竟然對您還不全瞭解。您,到底還有多少我們未知的祕密或逸聞趣事?
灣塘河上的老橋
陳明媚

圖為作者陳明媚近照。
那時,一條小河,自西向東,蜿蜒流淌。小河兩岸野花盛開,枝葉繁茂,花倒映在水中,波光裡花影綽綽,十分美麗。這是花水河,又叫灣塘河。
民國《興義縣誌》記載:花水河「源出興義縣城西之破古寨(距城十里),經木賈大寨東流,納鱔井諸泉,流繞城西南……」可知灣塘河,在這塊土地上流淌了千年。
河流衝擊的淤泥生長植物,孕育生命,莊舍城鎮臨河而建,便有熙熙攘攘的人群,大大小小的街道,便有了蓬蓬生機。灣塘河雖然不大,可它流淌的地方人物繁盛,興義這座小城也依它而建。民國《興義縣誌》說:「繞城西南,田疇縱橫,得灌之利。河之西為縣城,河之東為新城(即黃草壩)。」如果我們順流而下,小河左岸就是縣城了,如今上了年紀的人叫「老城」,右岸則是新城了,亦叫「土城」。
今日步行考察,發現老城從一中後山到市府路,十分狹促,而灣塘河以東,黃草壩一帶則寬綽平坦。據此可知,以前這兒人稀地廣,老城便可容納大部分人口。城小便於據守,老城背靠青山,灣塘河便是護城河,應可以坐穩天下了。
有河便有橋,老城新城間物流交易,走親戚,見友人,這橋是少不了的。民國《興義縣誌》雲:「通行橋有八道」。灣塘河流經縣城不過幾裡許,卻有八座橋,可見交往頻繁,灣塘河上亦是一番熱鬧景象了。
雖然無法描述久遠歷史中的真實場景,但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,在我們小時候,記憶中這些橋的模樣還是有的。那時老城新城已不再有明顯區分,只是橋依舊,承載著歷史的足跡。
幾十年過去了,今天的橋是怎樣的呢?
筆者獨自一人,溯流而上,又順流而下,沿著灣塘河,去看看這些橋。
瓦窯橋
史載,瓦窯橋「在縣城西里許,為縣城通西鄉要道」,在今天幸福路中段。今天舊橋早已不在了,灣塘河變窄變直了,成了幸福路中間的一條小河溝,河上有幾座新的小拱橋,連線兩邊的道路。這幾座小橋可稱為公路橋。
當年既然稱瓦窯橋,這兒就有燒瓦的窯,青灰色的瓦整整齊齊,就碼放在離橋不遠的地方。小城多瓦房,鱗次櫛比,青灰一片,這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前的景象。瓦窯橋不大,只一橋孔,水流湍急。灣塘河在瓦窯橋的上游幾百米處有個河壩,寬闊平緩,河水蜿蜒而下,碧波盪漾,景色十分迷人。解放後就在河壩之處另建幸福橋,新社會,新橋名。瓦窯橋漸漸淡出。幸福橋之名越來越響亮,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,我們小孩兒甚至只知幸福橋,不知瓦窯橋,有時還把兩橋混為一淡。
小時候,家住在豆芽街,覺得幸福橋好遠好遠,一提起去幸福橋游泳,便十分興奮。平緩的水域,清澈寬闊,是游泳的好去處。強勢的男孩們總是霸佔了最好的地方,女孩們要麼不敢去,要麼去了就只能在離幸福橋比較遠的地方找一個稍微平緩,水比較淺的地方,在那兒遊一遊。調皮的男孩光著屁股,一個猛子一個猛子往水裡扎。遊夠玩夠,來到幸福橋上,有人在那兒賣涼粉,一毛二分錢一碗,有錢的買了吃,沒錢的討一點吃,要是同伴捨不得分給自已,就咽咽口水,自已走開。游泳過後總是很餓的,巴巴地回家吃飯,面板黝黑,狼吞虎嚥的樣子,惹來母親一陣嘮叨:「又去幸福橋游泳去了是不是?」在那些炎熱的夏天,幸福橋在頑皮孩子心中真有一種幸福的感覺,畢竟在那年代,沒別的可玩,就有時間親近大自然了。
幸福橋那麼喧譁,而老去的瓦窯橋在不遠處,張著空洞的眼睛,任東去流水帶走回憶,青灰的橋墩黯然。不知何時,這座橋在城市的建設改造中,消失了。如今連幸福橋也不見了。
沿著幸福路往前走,路那頭修了人工湖。築壩蓄水,形成小瀑布,石墩整齊排列,人工湖水緩緩流淌,最後依然成灣塘河一部分,依然流入城中,繞城而流。人工湖兩岸幾條步行道平整寬闊,綠蔭覆蓋,人們早晨和黃昏都喜歡在這徒步,偶爾還有人在此垂釣,魚咬不咬鉤不重要,釣的是這個美好時代的一種心情。新的幾座小公路橋潔白漂亮,兩岸綠樹成蔭,呈現鮮亮的顏色,店鋪林立,霓虹燈閃耀,完全另一番景象。
謝家橋
據民國《興義縣誌》記載:謝家橋「在縣城南門外,距牛鼻子橋僅數十步。」謝家橋今天已重修,更名為「小康橋」,在原農機廠大門外,連線幸福路和黃草壩老城街。筆者來到謝家橋,發現除了橋的位置沒有變化之外,橋的樣子已完全不同。記得這座橋下水流湍急,河水在這兒遇到了層層疊疊的原生石,浪花飛濺,水聲喧鬧。兩個橋拱緊緊相依,河床在橋洞前後形成落差,水奔湧跌落,嘩嘩的聲響日夜不停。上河道里石頭眾多,下河道水深如潭。有膽大的孩子還敢從橋上往下跳。漲水季節,那水流聲如沉悶的雷聲,有種震撼的力量。
很久以前,清朝光緒年間,興義廩生劉以誠從老城步行到此,準備出南門由西上雲南,來到謝家橋上,駐足休憩,被那湍流濺銀的景色所吸引,便賦詩歌詠,詩云:
絕色城南第一橋, 天公特著此靈潮。
風梭錦浪鵦還合, 魚噴珠花起復消。
春水滿時依藻在, 秋波澄後逐萍漂。
遊鱗細數憑欄賞, 深淺誰知妙趣繞。
此詩生動描寫了橋下景色,正所謂「魚躍清泉」,或「魚躍金池」,是「黎峨八景」之一。
如今,這兒的河道拉直了,落差沒有了,水平靜得彷彿沒流動。灣塘河在這兒像一條水溝,河水渾濁,兩邊河道石壁上骯髒得令人不敢直視。橋其實就是用幾塊預製水泥板搭起來的,原先那漂亮的拱券早消失了,沒了流水聲。三三兩兩的行人,提著大包小包走過,很少有人在橋上駐足流連......

牛鼻子橋
謝家橋往下,灣塘河水拐了一個彎,又是一個平緩的河壩,河壩下,就是牛鼻子橋了。
《興義府志》記載:牛鼻子橋「在縣城南門外,距花橋僅百步,為西南往場壩之路」。過橋即穿心洞,又叫穿雲洞,後立王陽明塑像於洞中,故稱陽明洞,俗稱大佛洞。
顧名思義,牛鼻子橋除史書記載之外,更應該有其故事。翻閱民間傳說,原來牛鼻子橋通向的穿雲山,人們叫它牛場坡,山形如一頭牛橫臥,穿雲洞即牛首,有文人稱「犀牛望月」。牛鼻子橋便是奇妙的聯想了,此橋剛好對著牛首,剛好在牛鼻子前,便有了這生動的名字。
灣塘河水在牛鼻子橋這兒變得跌巖湍急,有幾米的落差,漲大水的季節,水流奔騰而下,從河壩躍入幾米之下的河床,發出巨大的響聲,整晚滔滔不絕。在這兒建牛鼻子橋是十分巧妙的構思,在橋上可右看河壩水流緩緩,映照天色,左看碎銀飛瀉,聽河流歌詠。
有人在橋上游河壩上建一座碾房,利用水的落差形成的水帶動水輪,水輪拉著碾子。碾房有一半在河水中,一半在岸上,木結構建築,漆著暗紅色油漆。兒時的記憶裡,那是一個神奇的地方,走進碾房,巨大的水聲驚心動魄。有一回和一個同學進去,見沒人,便好奇地想走向那巨大的水輪,只見一根粗壯的木柱伸向水中,右側那木製水輪正緩緩轉動,剛把腳踩上木柱,就被嚇了回來,瞅見了那激流奔湧的木柱下,好似深淵一般,令人害怕。後來受大人訓斥,說那木頭很滑,摔下去卡在水輪裡怎麼辦!才知道是有危險的。
清末時,有外地文人到興義教書,課餘結伴出遊,尋訪穿雲洞,後寫下《遊穿雲洞記》,其中寫到,他們一出校舍,往左行,半里許,便來到花水河邊,只見花水河邊有木籬,水則上分而下合,水流湍急處風濤陣陣,水淺波平處,垂柳釣者,倒影水中如畫。寫的正是牛鼻子橋下灣塘河的景色。二人過橋,擡頭果然看見穿雲洞凌雲高閣仙氣飄飄,乘興而來,歡欣而歸。
少時常走過牛鼻子橋,一是那兒有豆腐坊,常幫母親去買豆腐,二是從那兒過橋就可以到黃草壩老城街的農機廠了,父親在廠裡工作。橋兩邊有幾個小攤,賣豌豆蠶豆之類的,香脆的味道吸引著我們,上游水壩也是游泳的好去處,盛夏時節,去牛鼻子橋玩是一件賞心事。孩子的歡笑聲,嬉鬧聲,和水流翻壩湧動的聲音交織在一起,好不熱鬧。河岸上楊柳依依,綠蔭覆蓋,鳥兒蕩著柳枝,歡快地唱歌,自然和諧。河壩上游水淺時露出沙洲,便打著赤腳,在溼沙裡踩出深深淺淺的水窩,或者在沙裡找貝殼,忙得不亦樂乎。
如今通往大佛洞公園的這座橋不在牛鼻子橋原址上,它往上游移了一些距離,一頭是成排相連的小吃店,香味陣陣,熱氣騰騰。另一頭有一條沿河長廊,這是政府部門的惠民工程,是飯後茶餘的休憩之處。原來沿河而建的木吊腳樓已變成水泥吊腳亭。在早晨和黃昏,在霞光夕輝之中,那些賦閒的老人三五成群的,踽踽獨行的,都來這坐坐,更有那跳舞唱歌的,在寬敞的亭子裡盡情表達。累了倦了,過牛鼻子橋,到對面吃碗牛肉粉,高高興興回家去。
沒有了湍急的水流聲,沒有了古老的碾房,新橋橋拱低了,河道直了,河水平靜得沒有聲息,讓人覺得少了些什麼。
復興橋
距離牛鼻子橋僅百步,就是較寬敞的復興橋了,復興橋是最有歷史的一座橋。
很早以前,它叫花橋,民國《興義縣誌》雲:「在縣城南門外護城河上,護城河一名花橋河,因河以名撟也。」 花橋之名最具地方特色,因水清澈平緩,從牛鼻子橋那兒跌宕而來的水彷彿在這兒開始思考。兩岸花草叢生,引人駐足。有邑人盧世昌詠花橋河詩一首:「煙波十里瀑清漣,水到城南別有天。試看花橋魚躍浪,跳珠白雨亂飛泉。」從此詩便可知花橋從前之美。因地勢自西向東漸漸走低,花橋這兒又形成一級河灘,流水嘩嘩,似輕吟低唱。民國《興義縣誌》第十三章《藝文志》中,輯錄了文人雅士吟誦興義景色的詩,詩中寫到花橋和花橋河時總會寫到笛聲、簫聲,如呂聲桐的《花橋河月夜聞笛》寫到「月移花影當窗暗,風送笛音隔院驚。」還有蔣秋溪的《興義竹枝詞》有「星河耿耿漏聲迢,何處清歌韻最嬌。待得檀郎歸去也,花橋河畔坐吹簫。」據此可以想見,那時花橋河畔,景色怡人,月明星稀之時,總有閒雅之人流連於此,賞月、吹笛、撫簫,作懷古寄情之幽思。河畔草青青,花樹臨岸,或開放或凋謝,自有幾多情意。
自打我有記憶以來,這座橋便叫復興橋了。後來從史書上得知,民國三十一年,當時的市政委員會舉辦「市政改良新舊兩城交通」會議,決定拆沿河城石,築馬路,建新橋。「逾年工竣,命名復興,蓋值抗日告捷之日雲」。民國三十一年,是1942年,據抗戰勝利還早,因而復興之意是一種願望的表達。復興橋之名便具有了歷史意義,有民族復興之寓意。所以復興橋這名聽起來更顯莊重。
緊鄰復興橋,何氏公館臨水而建,古香古色,院中一株紫色三角梅伸出了牆頭,垂向河面。每年春秋季節,繁花似錦,把橋頭點綴得十分美麗,三角梅花期長,久不凋謝。少時走過那兒,總想伸手去摘,無奈總是夠不著。一簇簇花兒臨水自照,偶爾風過,掉下幾朵,那兒水流平緩,落花便依依不捨,慢慢離去。這株出牆三角梅,使復興橋憑添幾分美麗。上中學時,每天必經此地,過橋到一中讀書,家裡的用水也要過橋,到橋那一頭的一口水井去挑,那口井緊鄰灣塘河,河水渾濁時它依然清亮,可知它的水來自於另外的地方,那時興義城到處是泉眼,處處湧清流,兒時的夢多是徜徉在水波之上的。還記得何公館門口那棵大柳樹,春天來時柳枝垂到地面,用手便可扯著柳條,隨風來回跑,好不開心。還可以用柳條編草帽戴在頭上。放學走過那橋,和同學悄悄話語,說那些人生初醒的感悟。
靠老城街撟頭,有人擺攤賣菜,也有家醬油鋪,還有小人書攤,小人書攤上那些翻熟透了的書頁更是引人無限遐想。
據瞭解,在改為復興橋之前,曾叫「福星橋」,建國後又重為「福星橋」,文革時改叫「紅星橋」,紅星路的名字便是源於此。今天,這橋一頭連線市府路、紅星路,一頭連線東風路、豆芽街。橋又叫復興橋了。只看見車流湧動,人群攘攘,上班的下班的,接孩子送孩子的,人們匆匆忙忙。
從「花橋」到「福星橋」,再從「福星橋」到「復興橋」,又從「復興橋」到「紅星橋」,而後又到「復興橋」,橋名變化的背後是歷史的變遷,是上百年的風雨歷程。清末的夕陽殘照,抗日戰爭的血雨腥風,解放後的寧靜吉祥,文革的動盪,改革開放的民族復興⋯⋯這些深沉的歷史印跡不都蘊含在這些橋名之中了嗎?這橋還在,還很漂亮,真正難得。綠樹仍垂枝,流水還淺吟,一代代人來來往往的腳步聲,一直迴響在歷史的時空裡。

民主橋
據說上個世紀四十年代,本縣政府為了體現參政議政的民主精神,為更好溝通老城新城之間的關係,建了這座新橋。這座橋的歷史不長。解放後,改稱解放橋。
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,這座橋是經歷過一些風雨的。這橋一頭通向東風路,一頭進入軍分割槽。灣塘河漲大水時,水淹沒橋孔,整座橋都像要被撼動似的,渾黃的河水浩浩蕩蕩,那景象十分壯觀。水小的時候,清澈透亮,甚至還有魚兒遊弋。筆者少時隔三岔五總要在橋下不遠的河坎邊洗衣或洗菜,總會擡頭看看這橋,有意無意橋總在眼裡。只是很少走到橋上,那頭有解放軍戰士站崗呢。
記得有一段時間,在夜裡,有一些年輕人在這橋上唱歌,那「擡頭望見北斗星」的歌曲悠遠又空靈,一陣接一陣的,從不停歇。後來聽說出了事,還聽到了槍聲。筆者那時很小,始終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,但卻對這橋心生畏懼,每當路過那兒總是怯生生地瞅上一眼便迅速離開。
這是一座不可以隨便走過去的橋,少時也就走過那麼兩三次。軍分割槽裡有一個劉參謀,是廣東人,因為和父親是同鄉,所以有一些往來,他的妻子孩子一大家人都隨軍,和他住在一起。端午節的時候,他的妻子擡著一大盆米,上門來向母親請教如何包粽子,記得母親耐心教會她。後來父親叫送過幾次東西給劉參謀,所以從那橋上走過幾次。
現在不同了,這座橋已在原址上重新修建,原軍分割槽宿舍已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小公園,叫「八一公園」。木板鋪道,卵石鋪路,綠樹成蔭,這兒天天熱鬧。新修的小橋護欄雪白,橋面平整,舊貌換新顏。

新橋(未命名) 拍攝:陳明媚
大 橋
民國三十一年(1942年)當時的縣政府為了整頓市政,拆除通往土城各門,在老城東門闢建雙撟(復興橋與大橋)。根據以上記載,大橋的修建歷史不長,從其名來看,應該是當時較寬大的一座橋了。現在它也是灣塘河上幾座老橋中最寬的一座。通往市政府所在地,人們來住頻繁,走得馬過得車。
過去,大橋下右邊是屠宰巷,人們憑肉票在這購肉,隊伍都排到撟上來了。第一次代母親去購肉,擠在人群裡,瘦小的我看不到案板上的肉,不會像成人那樣去要求,所以回家後,母親嘆口氣說:欺負孩子呢,這肉一點不好。然後照樣洗了煮了,一家人吃得乾乾淨淨。
長大些後,上學時故意走大橋,不走復興橋。這樣雖然去學校的路遠些,但覺得好玩。過大橋往右是今市府北路,過去那兒有一家彈花社,就是彈棉花的地方,揹著書包,站在那裡看彈花匠彈棉花,崩著牛筋的弓子好大,彈花匠用木錘頻頻擊弦,使板上棉花漸趨疏鬆,那聲音「嘣嘣」、「嘭嘭」響不停,確實像哼曲唱歌。總有塵埃飛起,特別是彈舊棉,所以彈花匠戴著口罩,我在那兒也只能待一會。這條路上還有好吃的粽耙,如果有足夠的錢還可以自已犒勞一下自已。
走大橋去一中,還可以從縣府大院穿過,從正門進去從後門出來。孩子們都喜歡這樣抄近道。
大橋緊鄰跋浪亭公園,更像是依亭而建。過去灣塘河水在此分而合,中間凸起部分形如小島。史載當時面積約有兩畝。光緒二十六年(1900年),有鄉紳劉顯潛等倡議修築跋浪亭,沿小島築堤砌牆,中建廡頂式木構四角亭一座,取唐朝詩人杜甫詩句「豫章翻風白日動,鯨魚跋浪滄溟開」之意為「跋浪亭」。清末時灣塘河奔湧到此,河面寬闊,別有景緻。跋浪亭飛檐綠瓦,小島公園垂柳紅花,襯著一流清泉,清雅古樸,美麗怡人。
今天,跋浪亭公園是另一種面貌,軍分割槽宿舍拆了,擴充套件為公園,稱「八一公園」。跋浪亭幾經修葺,成現在的樣子,公園內另建有亭閣,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。大橋已改名為「市府橋」,幾度整修,顯得更為寬敞,與公園相接處已拆除護欄,人們從橋上直接就可以走進公園了。細細觀賞,卻也新穎別緻。公園裡幾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在夕陽西下時,把濃密的陰影投在大橋上,光潔白亮的橋面多了幾份搖曵的詩意。
只是那河水太少,河床裸露,汙染嚴重,令人嘆息。

三月橋
三月橋,又稱文昌閣大橋。那時橋因閣而得名。
《興義府志》記載:「在縣城東隅裡許,通場壩大道,橋上昔有文昌閣。嘉慶二年苗變,閣毀。前後有二小洞,如連珠。乾隆末年,舉人王贊武欲建閣於洞側,已庀材,亦被苗毀。咸豐元年,知縣胡霖澍重建閣,凡五重,登之,目極千里。辛卯年毀於火。」從上述史料可以看出,三月橋是灣塘河上眾多橋中最有特點的一座橋了。橋上有一座閣樓,從嘉慶到咸豐年間,幾度興修,幾度被毀。由此推想,這文昌閣應該是清末時這小城裡極具象徵性代表性的一幢建築,它應該是這個小城的某種標誌,才會在民眾起義中被視作目標,數度被焚。
清朝咸豐二年,主持第二次重修文昌閣的知縣胡霖澍作有《文昌閣記》,從中可看出重修文昌閣的籌劃及目的。「乃偕邑人捐金,選佳士董其事,傑閣文峰,秀聳天表。五月而工竣,將來人文蔚起,科第蟬聯,可預卜也。」文昌閣和獅子山文筆峰的修建,都是為了補培風水,希望此地出人才,有文化,改變過去落後的面貌。文昌閣在文昌橋上,清末時是小城很有文化意蘊的一處所在了,不僅風景好,還有文人之氣。
三月橋在興義老城土城之間的位置,是最靠東邊的,也最靠城外。站在橋上左望,長坡之上,良田千頃,一個寬闊的大壩子在的群山包圍中,春日,煙雨迷濛;秋天,稻浪翻滾,一派很美的田園風光。
那時,這兒較為僻靜,從老城過三月橋,往左幾百米就是那坡了,那坡下就是種著莊稼的大壩子。如果從土城過三月橋到老城,往前走就是老城街,沿途,十幾棵高大的老柳樹枝壯葉厚,有些蒼涼。路人匆匆,落葉紛紛,一種冷僻的景象。
如今三月橋還叫三月橋,還在原址上,世人少有知道它曾叫文昌閣大橋。河床依舊,河道卻拉直了,變窄了,淺淺的灣塘河水沿著怪石嶙峋的、斜陡的河床奔湧而下,發出嘩嘩聲響。橋兩頭酒店商鋪林立,老城那頭還設有公交車站。每天人來人往十分喧鬧。少有人駐足,因為看不到田野,滿目盡是高樓。
曾查閱史書,尋找三月橋名字的由來,沒有尋找到答案。和朋友探討,推測應和當年的景色有關。試想,清末的一天,沒有燈光的夜晚,文昌閣上幾個秀才,對月飲酒,一輪明月映在水中,橋下三個橋孔水平勢平緩。第一個秀才見第一橋孔下月圓,第二個秀才見第二個橋孔下月明,第三個秀才見第三個橋孔下月朦朧,三人便為自已所見之月吟詩,以自已所見為最美。嘰嘰喳喳爭議不下,最後一個秀才調解:各月入各眼,各美其美,不如也叫「三月橋」吧。當文昌閣被毀之後,三月橋名便保留下來。當然,這只是筆者追古之遐思了。

兩洞橋
很久以前,站在三月橋往下游看,河床陡峭,河水湍急。左邊是一個寬大的田壩,即是今天興義五中所在的區域。灣塘河水在這兒分為兩條,於是寬闊的田壩中就有了兩座單孔石拱橋,這就是兩洞橋。一大一小,孔圓拱高,大的偏南北朝向,小的偏東西朝向。兩股水流分別穿過橋洞,在田壩中流成淺淺的河灘,水草搖曳,水波輕漾。河灘亂石嶙峋,露出些灰白色的石板,人們在這兒洗好衣服,就晾晒在石板上,有時還躺在石板上晒晒太陽。田壩裡零星散落著人家,在河灘邊種莊稼,一年四季鬱鬱蔥蔥。
黃昏時,兩洞橋投影水中,如一大一小兩枚指環,霞光水波相映,黛色青山默默,那情景讓人猜想,一定是神仙眷侶故意落下這美麗的相思物,讓人著迷,久久流連。
古籍記載,古時外地人進入興義古城,牽馬挑擔,大多是過兩洞橋的。到了這兒,河灘邊飲飲馬,掬一捧甘甜的水喝,撣撣衣衫,抖擻精神,便進城了。
小的一股水流穿過拱橋,與從巴谷山腳而來的泉水相匯,越過陡坡,跌入下游河道,形成瀑布。記憶中,老人們常說兩洞橋下游風景很美,特別是雨季觀瀑,尉為壯觀。瀑布下芭蕉葉密集,瀑布飛濺葉片上,滴答聲中,綠葉如翡翠,水滴如珍珠,美得炫目。這便是著名的黎峨八景之一,稱「雨灑芭蕉」。
兩洞橋在老城外了,是灣塘河上最漂亮的橋。
如今這兒房屋林立,公路縱橫,從右往下就是那坡立交橋,兩洞橋早已消失。灣塘河流入公路下,往深處流去,流入森林般的樓房遮掩中的窄小河道,繼續它艱難的歷程。
自西向東,順流而下,筆者探訪了這八座老橋。現在灣塘河上大大小小的橋遠不止這些。灣塘河的延長段穿過當年的安貞壩子,現在的桔山新區,一直到溼地公園,建了很多的新橋,它們形狀各異,有著新時代的美,年輕人站在新橋上張望,更不知灣塘河上的老橋了。
曾經,自西向東,灣塘河順流而下,它左岸老城古衙木門,樓臺飛檐,書院誦讀之聲輕軟,路上馬蹄聲「得得」……它右岸土城青瓦木樓錯落有致,散佈於青山下、壩子上,蘆葦翠竹襯托著土牆茅屋,像散落原野上的最寧靜的夢。
曾經,自西向東,八座橋橫垮在灣塘河上,它們匍匐著身體,默然無語。車馬往來,行人紛紛。多少年來,這些橋默默地承載著那久遠歲月的份量,默默感受著歷史的腳步,也同時間一起流逝和思考。
也許水還是那水,河道已經改變;也許橋不再是那橋,過去卻未必過去。
(作者簡介:陳明媚,興義民族師範學院歷史學教授,貴州著名女詩人,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,黔西南州作家協會副主席。)